上周，我在微信朋友圈看到有律师说，其对刑事辩护工作压力山大，以致于不愿意做太多的案子。

看了这篇文章，我的感受是：

第一，这是一位具有高度责任心的律师。正因为责任心强，所以压力才大，生怕哪一点没有做到位而导致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受损。虽说适当的压力能够让人产生动力，但太大的压力会让人产生焦虑，而过度焦虑对身心、对事业都是有害的。

第二，这是一位干实事的律师。只有干实事的律师，才能深刻体会到律师只有建议权、没有决定权的无奈。所以面对当事人、委托人的殷切期望，有时会有一种爱莫能助的挫败感，以致于不想多办案子。

第三，这是一位很实在的律师。这样的律师在签订委托合同以前，一定会实事求是地同客户讲清楚律师能够做什么、不能做什么，而不会向客户承诺案件结果。因为案件结果确实不是律师能够决定的。

有人问：“何律师，你不是每年办案不超过十件吗？”

是的，我每年办案确实不超过十件。不过，我不是因为焦虑或者害怕失败而不想多办案子，而是我办案都是亲力亲为的，因担心收案太多导致没有时间亲自为当事人提供辩护服务，所以人为控制案件数量。如果我什么案子都做的话，估计累死都忙不过来。

有人问：“为什么你不焦虑呢？”

其实，我也曾经焦虑过。不过，现在已经基本学会自我调节了。详见《焦虑的成因和应对》。

我想，明白刑事辩护的价值后，对刑辩律师减轻压力、缓解焦虑也是有好处的。所以，我今天简单讲一下“刑事辩护的价值是什么”。

价值属于关系范畴，从认识论上来说，是指客体能够满足主体需要的效益关系。所以，谈刑事辩护的价值，离不开其所对应的主体。那么，接下来我就从刑事辩护分别对国家、当事人和律师的价值这三方面来讲。

一、刑事辩护对国家的价值在哪里？

刑事辩护对国家的价值当然规定在法律里。

《律师法》第二条规定，“本法所称律师，是指依法取得律师执业证书，接受委托或者指定，为当事人提供法律服务的执业人员。律师应当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，维护法律正确实施，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。”

由此可见，国家设立律师制度的目的，是要律师发挥“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，维护法律正确实施，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”这三项功能。刑辩律师属于律师的一种，当然也具有这三项功能。

1.维护当事人合法权益

当事人的合法权益，在刑事案件中，除了申诉权、控告权、知情权、通信权等诉讼权利外，主要表现为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依法享有辩护权。

辩护权是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享有的最基础、最核心的诉讼权利。辩护权一般包含：

(一)陈述权。当对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进行讯问时，给予其陈述和辩解的机会。

(二)诘问权。被告人享有的在庭审时可以对证人、鉴定人发问的权利。

(三)调查证据申请权。被告人可以申请法院调取证据，申请法院传唤证人、鉴定人，以及有权请求与其他被告对质。

(四)辩论权。被告人享有的就事实和法律进行辩论，就证据的证明力和程序问题进行辩论的权利。

(五)选任辩护人权。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有权选任辩护人为自己提供法律帮助，进行辩护。

(六)救济权。被告人不服法院的判决或裁定，有权获得救济。

(七)申请权。为了避免有回避原因的司法人员不回避而影响案件的公正处理，而赋予被告人回避申请权，以资补救。

国家对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辩护权的保障程度，直接反映了一个国家的文明程度。

我们要建设富强、民主、文明、和谐、美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，在刑事司法领域就必须切实维护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合法权益。

2.维护法律正确实施

虽然法律规定了公检法三家应当分工负责、互相配合、互相制约，但实践中配合很常见，制约却不够，甚至合作（无原则地降低标准）也不少。

一个刑事案件从立案侦查到审查起诉，再到审判，一条龙服务。也就是说，刑事程序一旦启动以后，就很难停得下来。

因此，为了维护法律正确实施，国家设计了控辩审三方模式：法院处于中立的审判一方，公诉机关是控方，辩护人是辩方。用辩方去制约控方，防止控方一方独大，恣意侵犯被告人的合法权益。

法院处在中立位置，既听取控方的指控意见，也听取辩方的辩护意见，兼听则明，居中裁判，以准确认定事实、正确适用法律，让被告人罚当其罪，不枉不纵。

虽然这种控辩审三方模式也不可能完全杜绝冤假错案的发生，但是其作用还是巨大的，绝大多数被告人的合法权利得到了保障。

世界上其他法治国家，无论是大陆法系国家，还是英美法系国家，也都是这种控辩审三方模式。

所以，国家设计辩护制度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求辩护律师发挥制约控方、维护法律正确实施的功能。

3.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

有人认为，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是公检法三家的事，辩护律师主要是为当事人服务的。

这种认识是片面的、错误的，也是很危险的。

刑事诉讼法规定，辩护律师在执业活动中知悉委托人或者其他人，准备或者正在实施危害国家安全、公共安全以及严重危害他人人身安全的犯罪的，应当及时告知司法机关。

还规定，辩护人不得帮助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隐匿、毁灭、伪造证据或者串供，不得威胁、引诱证人作伪证以及进行其他干扰司法机关诉讼活动的行为。

另外，如果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要求违法，辩护律师可以拒绝，甚至可以解除委托关系。

上述规定的目的，都是要求辩护律师维护社会公平和正义，不能因为收了当事人的律师费，就没有原则地为虎作伥、助纣为虐。

二、刑事辩护对当事人及其亲属的价值在哪里？

如果一个家庭里有人涉嫌犯罪被抓，那么对这个家庭来说，好像天塌了一样。而此时，当事人亲属基本上不了解案情，又不能与当事人见面。故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为当事人聘请辩护律师。

当然，除了会见当事人、了解案情以外，辩护律师的价值主要有如下三个方面：

1.争取无罪、罪轻的结果

刑事诉讼法规定辩护人的责任，是根据事实和法律，提出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无罪、罪轻或者减轻、免除其刑事责任的材料和意见，维护犯罪嫌疑人、被告人的诉讼权利和其他合法权益。

故辩护律师能给当事人带来的主要价值之一就是为其争取无罪、罪轻的辩护结果。

一般来说，辩护律师审查案件时，首先看犯罪事实是否成立。若成立，再看犯罪事实是否系当事人所为。如果当事人的行为构成犯罪，则看有没有从轻、减轻或者免除处罚的情节。最后，收集相关证据材料，撰写相关辩护意见，提交给办案机关，帮助当事人争取无罪、罪轻的结果。

2.不吃冤枉官司

理论上，如果公检法办案人员都能坚持实事求是，坚持“以事实为依据，以法律为准绳”的原则，坚持宽严相济的司法政策，就算没有辩护律师，当事人也能获得公正的处理。

不过，理论是一回事，实际是另一回事。

一方面因为公检法办案人员案子多、任务重、时间紧，客观上花在每一个案子上的时间很有限，另一方面公检法办案人员因职业习惯所局限，难免受“有罪推定”的影响而忽视对当事人有利的材料、事实和规定，导致当事人吃冤枉官司，或者无罪判成有罪，或者轻罪判成重罪。

所以，就算当事人的行为确实构成犯罪，也没有从轻、减轻、免除处罚的情节，那么有辩护律师把关，至少当事人被判得心服口服，不会吃哑巴亏，不会因办案人员疏忽而被错误地重判。

3.体现亲情关怀

当事人一旦被抓，如果其家庭有条件管而不管他，那么对他来说，需要好好反思自己了，是不是自己深深地伤害了家人，以致没人愿意管。现实中，这种事情确有不少。

当然，对于家人来说，如果有条件管而不管，那么未来如何面对他呢？难道一辈子也不再来往了？患难之中方能见真情呢！

所以，当事人亲属为当事人聘请辩护律师，不管案件结果如何，至少对当事人来说，是一种家庭的温暖、亲情的关怀，也有利于当事人今后走上正道、回归家庭。

三、刑事辩护对辩护律师的价值在哪里？

虽然受新冠疫情的影响，办理刑事案件越来越难了。比如，看守所动不动就封闭，会见、开庭都不方便；各地看守所的会见政策都不一样，常因政策变化而浪费时间；跨省出差不方便，运气不好会被隔离；经常要做核酸检测；等等。

但是刑事辩护市场还是在扩大，从事刑事辩护的律师也是越来越多。这说明刑事辩护对律师还是颇有吸引力的。

我想，刑事辩护对律师的价值主要有：

1.实现人生价值

有律师说，做过刑事辩护以后，再去做民事案件，感觉索然无味。

也有律师说，如果没有干过刑事辩护，那么对律师生涯来说，是一种遗憾。

……

对我来说，刑事辩护工作确实有挑战，但也很有成就感。

如果你爱好军事，那么每一个案件就是一场阻击战。你既是指挥官，也是战斗员，战略战术运用之妙，存乎一心。

如果你爱好哲学，那么你会发现，每一个案子里面都存在因果。比如，当事人有当事人的因果，被害人有被害人的因果，甚至办案人员也有办案人员的因果。

如果你喜欢看故事，那么每一个案子都是一个故事，且故事后面还有故事，甚至有些故事还很玄乎。

……

也就是说，每一个律师都能从案件里吸取到营养，精进自己的修行，促进心灵的成长。

总之，如果你想实现人生价值，干刑事辩护就对了！

2.做一番事业

有些律师立志把律师职业做成一项事业，那么刑事辩护也很合适。

一是在我们看得见的未来，刑事辩护不会过时，不会被替代，市场会越来越大。

二是辩护律师可以在全国范围内执业。

三是只要身体条件许可，辩护律师不受年龄限制。

四是刑事辩护工作没有止境，可以活到老学到老，不断精进。

故刑事辩护适合被确定为一项事业来做。

3.谋生手段

对于刚入行的新手来说，从办理法律援助案件着手，在老师的指导下磨炼执业技能，可以选择刑事辩护。这样，既可以学到东西，还可以挣点生活费，解决谋生问题。

当然，对于胸无大志的律师来说，做点刑事辩护案件，也可以挣点钱养家糊口。

总之，刑事辩护的价值，在于你如何看待刑事辩护，不同主体都能从中发现自己想要的价值。

当然，明白刑事辩护的价值以后，也就不会把焦点只集中在案件结果这么一个点上了，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了。